第三章 黑玫瑰——愛我,好嗎?

 

  在回倉本大宅的路上,她倆彼此之間都不說話,到玄關時,倉本彙漓也只是簡單吩咐侍女讓穗乃果去休息,眼睛連一次都不曾對上。

 

  穗乃果也不吭聲,毫無異議且沒有猶豫地和侍女回房。

 

  直至穗乃果與侍女踏上跟她相反的廊道,倉本彙漓才把視線放在離去的背影,散溢於眼中的複雜情感清晰地蔓延。

 

  咫尺天涯。

 

  旁人看來,兩人間愈拉愈遠的距離,仿若她們的心和關係正在背道而馳。

 

  『不好的預感。』伊澤不禁如此想到。

 

  有什麼悄悄地在暗處改變了。

 

  ※         ※         ※

 

  「喀!」

 

  承載不住水的重量的翠綠竹器向下倒去,匯積當中的泉水緩緩地流出,原本盛裝著它們的翠竹便如釋重負般升,繼續接應從上而來的水。

 

  端坐在和室內,於簾後凝視此景的男人拍握了下手上的扇子,口中道出些許沉重的音調:「終究還是發生了啊。」

 

  「家主大人……」

 

  倉本悠時看著下首的泉和樹,幽幽地嘆了口氣:「和樹叔,你從我父親那代起就一直待在我們家,族規和那位大人託付予家族的遺命,你早已熟記於心。不應該也不允許存在的事,連枝微末節、與之有關的影子,只要出現就必須馬上撲殺,你很清楚不是嗎?」

 

  「家主大人,難道不能和以往一樣裝做視而不見?」

 

  「恐怕不行,已有幾名長老察覺不對勁了。再者,五年一次的能除會議也快到了,分家的人肯定在近期會陸續回大宅,因此這件事我不能再放著不管。」

 

  「……」

 

  倉本悠時緩慢地闔上雙眼,語氣充滿了不捨與無奈:「我和加奈的好運到頭來還是沒能降臨在彙漓身上……若是加奈還活著,彙漓她就不會變成這樣了吧…」

 

  「夫人她…肯定也很難過……」

 

  倉本彙漓的母親倉本加奈,是位個性開朗的女子,二十六年前嫁到了倉本家。幸運的是,她和倉本悠時是屬於兩情相悅的結合,在族中多為利益婚姻的現象裡顯得那麼與眾不同,歷來也只發生過少數幾次,當然,這只針對本家和仍居住在附近的分家的人。倉本彙漓可說是在備受寵溺、相當幸福的環境下長大,然而在她十二歲那年,倉本加奈卻死於一場陰謀,還是為了保護年幼的女兒。這樣的惡耗讓倉本彙漓一夕之間成熟了許多,但人也變得沉默、不愛講話,雖然待人仍是彬彬有禮,可也讓人難以接近,彷彿一朵帶刺的玫瑰,直到遇見了穗乃果。

 

  在如地獄般的訓練和考驗下,穗乃果是她唯一的心靈支柱。日復一日,年復一年,與現實截然相反的和穗乃果相處的快樂回憶,雖只有短短一周,但也足以讓她沉溺和享受,以及不知何時從心中冒出的情愫逐漸加深,想和穗乃果在一起的欲望也慢慢擴大,所以她才會在穗乃果發生意外後把她留下來,而繪里的存在也是使她做這項決定的因素之一。

 

  「唉…只希望彙漓別讓怒氣與欲望沖昏頭,做出失去理智的行為……」

 

  ※         ※         ※

 

  用晚餐時,席間依舊靜得不得了,只餘餐具的碰撞聲。

 

  「彙漓ちゃん,我有話想和妳說。」飯後,在倉本彙漓離開前,穗乃果提出了要求。

 

  倉本彙漓頓了下,開口道:「穗乃果,我還有事必須去處理,等有空的時後再談。」

 

  「妳在逃避嗎?」

 

  「怎麼可能…」

 

  「那妳為什麼不看著我?」穗乃果向背對著她的倉本彙漓道。

 

  「……」沉默了下,「穗乃果,我們換個地方吧。」丟下一句話後,不等穗乃果的回應就開門離開了飯廳,而穗乃果則忙不迭地移腳跟上。

 

 

  來到了一個類似休息室的小房間後,倉本彙漓直接轉身對上穗乃果的雙眼,道:「穗乃果,我知道妳想說什麼,那些人的話妳不能相信。

 

  穗乃果湛藍的雙眸平和的如無風之海:「彙漓ちゃん,下午回來後穗乃果在房間思考了很久,穗乃果喜歡她們也喜歡妳,但是我明白,其中一方必定說了謊,可即使如此,我還是不能判斷出來。另一個繪里ちゃん說過,靠感覺就能得出答案。既然想不出個所以然,那麼直接行動不就好了,所以我想說…」

 

  到現在心情仍沒平靜下來,也不知如何說服穗乃果的倉本彙漓害怕聽下去。在愛情的領域裡,她還只是個什麼都不懂的新手,她知道小孩是怎麼來的和談戀愛大概是什麼樣子,可是從小到大什麼都學過,唯獨戀愛這門課,接觸過的鳳毛麟角卻也是少得可憐。邊聽穗乃果講下去,內心夾雜著的嫉妒與憤怒就更多了,因為她隱約能感覺到穗乃果的心正一點一點地朝繪里她們靠近,而她只能在旁束手無策的乾焦急。

 

  『別說了……別讓我……』

 

  似乎能清楚聽見名為理智的那條線被撕扯的聲音。

 

  「夠了!」臉色突然變得陰沉。

 

  「彙漓ちゃん…?」

 

  「妳要行動是吧?那麼。」倏地傾身上前。

 

  被嚇到的穗乃果下意識地往後退一步,倉本彙漓對此的回應仍是貼近她。

  

  穗乃果就這樣一直退到撞到牆,無路可逃下,面對已經逼近的倉本彙漓,穗乃果緊張地尋找突破口,直覺告訴她,現在的倉本彙漓很危險。

 

  這跟她當初所想的不太一樣。

 

  察覺穗乃果想逃,倉本彙漓伸出手壓在牆上,而另一隻扣住了穗乃果的下巴,讓她直視自己。

 

  「為什麼要逃?妳不是要我行動嗎?」

 

  「……」

 

  「妳在顫抖?不需要害怕啊,我不會對妳怎樣。」扣住的手力道加大了。

 

  「彙漓ちゃん…痛…」

 

  「痛…嗎……」稍微減小了些許力量。

 

  正當穗乃果想鬆口氣時,臉上忽然壟罩了層陰影,隨即,嘴唇那傳來了一陣溼熱的溫度。

 

  ※         ※         ※

 

  刺痛。

 

  絢瀨繪里手捂著胸,突然坐直了身子。

 

  『剛才那道刺痛感是什麼?…難道是…穗乃果?』

 

  「繪里妳怎麼了?」最在旁邊的妮可被繪里的動作驚到,納悶地開口。

 

  「我沒事。」放下手,側頭看向剛從門外走進客廳坐下的真姬,「拜託妳調查的事有結果了嗎?」

 

  「嗯。」遞了份資料給繪里。

 

  「繪里親妳要真姬找的到底是什麼?神神秘秘的,也不跟我們說。」對於回到別墅後,只和真姬說了些話便沒其他動作,一個人默默地坐到客廳,任憑她們怎麼問就是不答的繪里,怨念還是很大的,這不,現在就挑著眉問。

 

  「抱歉抱歉。其實我拜託真姬去找的是關於在這附近的醫生和醫院的資料。」

 

  「為什麼喵?」

 

  「是想找出幫穗乃果開刀和一直替她看診的醫生吧。」海未道。

 

  「沒錯。」露出了微笑。

 

  「這有什麼幫助嗎?」花陽問。

 

  「妳們很疑惑我為何讓穗乃果跟她離開,那是因為穗乃果從眼神中告訴了我她的直覺是必須回到倉本家,所以我才讓她離開,我相信她。但是一碼歸一碼,我可不會枯等,倉本彙漓並不是一般人,想要對付她,得去了解一些該知道的事才行,再加上,我也很想知道穗乃果的身體狀況。」

 

  「原來如此~」大家相繼點頭。

 

  「那結果是?」小鳥問道。

 

  「鎖定了一名叫藤井一輝的中年醫生。他在離羽黑山不遠處的八木澤醫院工作,經過調查之後發現他經常外出看診,但是有些目的地卻沒有任何紀錄,應該是刻意隱瞞的,而醫院方面的不過問,代表他們知道他是去為誰看病,因此是他的可能性就更大了。」真姬詳細地解說。

 

  「所以我們現在該做什麼?」妮可拉了下衣服。

 

  「當然是去會會這名醫生囉~」繪里一派輕鬆地回答。

 

  「現在?」

 

  「沒錯。」

 

  「已經晚上了欸!」瞪大眼道。

 

  「晚上可是人心露出最大破綻的時機,不能浪費掉這個好機會。」

 

  「……該說什麼呢…真不愧是搜查科的警部…」

 

  「多謝誇獎~」

 

  「…喂!收起妳那陰險的營業用笑臉,沒看到那裡已經表演起相聲了嗎!」妮可指著旁邊的漫才組。

 

  希抱著凜,激動道:「凜二等兵,撐下去啊!就算我們被俘虜到這個地方,也不能如此輕易地屈服在那個看起來一臉沒吃藥的表情下啊,凜二等兵!」

 

  「希隊長…我…我已經……」

 

  「###!」

 

  「嘛嘛~海未ちゃん,妳就別生氣了,放鬆下心情吧~」小鳥笑著阻止臉已經黑一半,快暴走的海未。

 

  「好了,玩笑就開到這,去準備一下就走吧,時間可是不等人的。」繪里從沙發上站起來道。

 

  「はい~」x7

 

 

  『希望穗乃果別出什麼事才好……』

 

※         ※         ※

 

  『其實…一直都知道的,不是嗎?……隱隱滑過心口的…那一抹異樣感……』

 

 

  唇上溼熱的溫度源源不絕地傳來,而對方似乎還不太滿足,伸出了舌頭想把緊閉的貝齒撬開。

  

  穗乃果一剛開始免不了受到驚嚇而腦袋當機無法作用,當倉本彙漓的舌頭開始侵略時,穗乃果才回過神來,雙手抵著倉本彙漓,想把她推開。她心底總是潛伏著一種強烈的排斥感,還有一點點的心慌。

 

  穗乃果的反抗讓倉本彙漓覺得煩躁,原本撐在牆上的手便抓住穗乃果其中一之手的手腕,緊壓地貼著牆,嘴上的攻勢也跟著增強了。

 

  身體還沒好的穗乃果當然敵不過倉本彙漓,不過就算完全恢復了也不是她的對手,畢竟作為倉本家的繼承人,武術是必學的課程。

 

  看見穗乃果眼中的排斥和不安,以及不斷擴大的怒氣,倉本彙漓的雙眼略微沉了下來,放開了抓住穗乃果的手,臉也稍稍移開了些許。她知道,繼續這麼下去,最後得到的也不是她想要的。暗沉的眸裡浮現出藏也藏不住的受傷。

 

  『穗乃果…果然已經察覺到什麼了吧…』

 

  這一吻雖然不長,但仍耗費了穗乃果不少體力,主要是掙扎時的動作,她微微的喘了下後,眼直視倉本彙漓,那道受傷當然也全部收入眼中,稍微驚訝地張大了雙唇。

 

  穗乃果的反應倉本彙漓看到了,但…即使這樣又如何呢?什麼也改變不了。

 

  音啞地開了口:「穗乃果……拜託……愛我,好嗎?」

 

  穗乃果聽見倉本彙漓說出的話後愣了一下,腦海中閃過了某些畫面。

 

  『穗乃果…愛我,好嗎?』

 

  似乎,曾經有一個人也這麼對她說過。

 

  『那…是誰呢?』

 

  陽光下,那人的頭髮閃爍著美麗的金黃色,青色的雙瞳充滿了期待、羞澀和懇求,最後自己面頰發紅,小聲地說了些話,而那個人聽到後則是非常開心地雙手環抱著自己,臉上洋溢著愉快的微笑。彷彿被傳染般,自己逐漸上揚的嘴角止也止不住。後來,她低下頭抵住了自己的額頭,彼此之間相視而笑,周身佈滿了前所未有的幸福。

 

  陷入回憶中的穗乃果讓倉本彙漓不明所以,明明方才還聯結著的意識突然就中斷了,這怎麼想也想不透。

 

  「叩、叩!」房門忽然被敲響。

 

  「少主,我是伊澤。」

 

  倉本彙漓頓了頓,轉頭看向發出聲音的門口:「有什麼事?」

 

  「少主,家主大人請您過去一趟。」

 

  「…我知道了,立刻就來。」

 

  瞥了眼仍舊呆站不動的穗乃果,倉本彙漓滿懷複雜心情提腳走出房間,順便吩咐侍女在門外待著。

 

  而穗乃果則連倉本彙漓離開了都沒發現,依然沉浸在記憶當中。

 

           ※        ※

 

  「父親大人,您找我有什麼事嗎?」倉本彙漓走進了倉本悠時所在的和室,目不斜視地走到他面前微微傾身致敬。

  

  「坐吧,彙漓。」

 

  倉本彙漓聞言便跪坐下來,直視倉本悠時,等著他發話。

 

  「彙漓,我找妳來是想和妳談有關穗乃果的事。早上發生的我已經聽說了,我希望妳把穗乃果送回去。」

 

  「不可能的,父親大人!您一直以來都不曾干涉這事,為何現在卻想插手了呢?」

 

  「彙漓,我明白穗乃果對妳有多重要,但是族裡的規定妳應該很清楚,不能繼續把她留在這了。三年來我們對她的照顧已經是仁至義盡,並無對她有所虧欠,況且,她的家人不是都找上門來了嗎?是時候讓她回去了。」

 

  「父親大人,族規我知道,不過這對穗乃果留在這裡並沒有任何影響,我不會讓別人有異議的。」

 

  「彙漓,明知故犯可不是身為倉本家的繼承人會做出的行為。老實告訴妳,已經有幾名長老開始起疑心了,雖然他們一時半會兒來不了,但終究還是會被他們得知,對待違反族規之人他們可不會手下留情,與其演變成那樣,到不如現在就收手。」

 

  「父親大人,這個家還輪不到他們作主,而且這是我個人的私事,我若連想和誰渡過一生都決定不了,那還是趕緊把我換掉,找別人來當繼承人吧!」冷笑了聲。

 

  「彙漓!別再執迷不悟,居然還說出這種話,妳對得起妳死去的母親嗎?」

 

  「我一直謹守對母親大人的承諾,唯獨這件事,說什麼我也不會退讓!」倉本彙漓激動地站起身。

 

  倉本悠時皺了下眉,隨後眯起眼,語氣淡然道:「能除會議將在近期舉行,分家的人也會陸續回到大宅,這意謂著什麼,我想妳應該很清楚。當年害死妳母親的那幫人雖然已經在那時就秘密處決了,但難保不會有漏網之魚,如果被他們知道妳有這麼一個弱點,利用她來害妳,到時妳又該怎麼辦?我就在這裡直說吧,若真到危急的時候,我會不擇手段保護妳,甚至讓穗乃果替妳擋刀都有可能。說實話,高坂穗乃果之於倉本家只是個毫無關係的陌生人,孰輕孰重,大家都分的清。這樣的結果是妳想要的嗎,彙漓?」

 

  倉本彙漓受到了劇烈的震撼而抖動了下還低下了頭。幾秒後,緩緩地抬起頭,神情非常的悲傷,眼中似乎還泛出了淚水:「爸…我真的不想失去穗乃果…拜託…就讓她留下來…別傷害她…」說完後向倉本悠時行了禮便拉開紙門離去。

 

  而倉本悠時卻愣在那不動,看到此景,有些擔憂的泉和樹在倉本彙漓離開後進來在下首坐了下來。

 

  許久過後,才慢慢地開口:「彙漓她…有多久沒這樣叫我了呢?…和樹叔,看來我還是心軟了,沒辦法和這樣的彙漓作對呢……」

 

  「家主大人,彙漓小姐說得沒錯,本家還輪不到長老們和那些鼠輩作主。」

 

  「連你都這麼稱呼她,認真了嗎…?」苦笑了下。

 

  「家主大人,我認為繼續把穗乃果小姐留著比較好,如果之後真到了危急時,再把她送回去,這樣至少有爭取過,而穗乃果小姐也能安全無損,我想彙漓小姐也是這麼認為的。」

 

  「…唉…就照你說的做吧,況且那群人還沒放棄呢,她們最後一定會來到這,我們先做好其他準備吧。」

 

          ※        ※

 

  「還要等到什麼時候啊,我的腳酸到不行了!」

 

  「噓!別吵,妮可。」繪里神情嚴肅地盯著幾公尺處的一棟洋房。

 

  眾人面面相覷。

 

  她們現在正躲在牆後進行蹲點行動,不過等了一個半小時了,那名叫藤井一輝的醫生仍是連塊衣角都沒看見。

 

  除了繪里以外的其他人湊到一起。

 

  「喂!我們還要繼續等到什麼時候啊,真姬ちゃん妳不是調查過說他大概七點就回來了嗎?都過了一個半鐘頭了。

 

  「他今天的確是六點半就下班了啊,而且資料上說他下班後通常是直接回家。」真姬臉色平淡的用手指繞著酒紅色髮尾。

 

  「會不會是去吃拉麵了喵?」

 

  「……那是妳吧。」×6

 

  「話說回來,繪里她一直維持那個姿勢都不會累嗎?」

 

  「海未ちゃん,妳太小看戀愛中的女人了,尤其是繪里親。」出現了!神棍希,認真的表情仿佛在說──如果妳不相信那就會有馬里亞納海溝那樣深、喜馬拉雅山那麼高,一輩子都會跟隨妳的惡運。

 

  「……」

 

  「但是這樣乾等也不是辦法吧?」花陽把明顯凍結了幾秒的氣氛拉了回來。

 

  「花陽ちゃん說得沒錯,如果他老是不回來,光在這等也不過是浪費時間。

 

  「我贊成小鳥的說法,取捨失當是非常嚴重的錯誤。」

 

  「那…誰去和繪里說呢?」真姬問。

 

  「真姬ちゃん?」凜快人快語。

 

  「哈?為啥是我?希去比較好吧!」

 

  「不不不!這事還是交給大家的偶像妮可親最適合了!」

 

  「希妳不敢撩虎鬚就推給我!」妮可瞪著希說,隨後看向小鳥:「比起我,我們之中就屬小鳥最成熟,妳去更好。

 

  「欸?我嗎?…但我覺得海未ちゃん才有說服力。」小鳥水靈靈的大眼直勾勾地盯著海未。

 

  「小鳥,就算妳這麼說…」

 

  正努力地想把這個燙手山芋丟給別人的她們,完全沒有注意到一個人影悄然無聲地接近了。

 

  「我有這麼可怕嗎?」

 

  「哇!」×7

 

  「原、原來是繪里親啊…」希討好地笑著。

 

  「怎、怎會呢,妳一點都不可怕不是嗎?」妮可小心翼翼地回答。

 

  聞言,大家都一個勁地點頭,還彼此靠近了些。

 

  繪里無語地看著她們:『難道不知道表情已經出賣自己了嗎…?』內心嘆了口氣:『解決這件事後問問穗乃果好了……真的有恐怖到這種程度…?』

 

  「先不說這個。我們在等的人已經出現了哦。」

 

  「是嗎?那真是太好了!」

 

  「嗯嗯!」

 

  「趕緊去看看吧!」

 

  「對啊,人要是進屋裡去就糟了!」

 

  「沒錯沒錯!」

 

  「……」

 

  看著她們手拉手、呼朋引伴的模樣像極了要去郊遊的小學生,繪里默默地抬手捂住了臉。

 

  『有這樣當隊友的嗎!』

 

  儘管內心裡充滿無限個數不清道不盡的吐嘈,但還是不得不面對現實,快步跟上。

 

 

  當所有人都來到牆邊,看見了街道的另一側有個提著包的人影正緩緩走來。

 

  彼此之間相互點頭示意後,一個個相繼從牆邊走出。

 

  在藤井一輝伸手要打開房子外邊的鐵柵欄時,繪里出聲叫住了他。

 

  「藤井醫生,請您等一下!」

 

  似乎是被嚇到,藤井一輝下意識地抓著柵欄,面帶驚愕的轉過身。

 

  「妳們是…?」

 

  「很抱歉打擾您了,我們只是想請教您幾個問題而已。」

 

  警戒地來回掃視繪里一群人,正想開口回絕的藤井一輝突然注意到了什麼。

 

  『等等,這個人是金髮,加上總共有八個人…該不會…』

 

  收拾了下剛才的混亂,語氣不確定地問:「妳們認識高坂穗乃果?」

 

  「您怎麼會知道?」

 

  「呼——小姑娘們不要隨便嚇人,我雖然沒七、八十那麼老,但也沒像妳們一樣年輕,小心肝差點兒被妳們嚇沒了。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想當年,我還是個風流倜儻、玉樹臨風、人見人愛、花見花開、開車子見了停下來問我要不要上車的英俊美男子的時候都沒發生過這種事……(以下省略)」似是開起了某個神秘的開關,滔滔不絕地說個不停。

 

  被晾在一旁的眾人臉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真是出乎意料的發展啊。」希勾起嘴角。

 

  「那個…不去制止他一下嗎?」

 

  「不覺得很有趣嗎,花陽親~」

 

  「小鳥,妳真的不去阻止他嗎?妳的角色屬性要被搶走了哦。」妮可揶揄地環抱雙手道。

 

  「那是內田彩小姐啦!」

 

  「繪里,妳認為該怎麼辦?」海未決定無視那邊越來越脫線的真‧一年級組附帶一隻無辜的南小鳥。

 

  「可以給他十個Хорошо嗎?」

 

  「咳、咳!繪里怎麼連妳也!」有些口乾舌燥,拿出水來喝的真姬被這翻話嗆到了。

 

  希對著真姬搖搖手指:「真姬ちゃん,繪里親她這只是斷藥太久,逗比的氣息都跑了出來而已,不要太驚訝。

 

  「……說的也是。」

 

  「希,妳別亂說啦!好像我沒救似的。」繪里不滿道。

 

  「唉…再不去,也只是徒耗時間罷了。」海未無奈地提醒。

 

  「哼!小姑娘們不要以為我沒聽到妳們在講什麼,我都還沒追究妳們讓我的角色形象崩壞呢!不過幾句話而已也不讓人說。」終於說夠了的藤井一輝朝著她們道。

 

  「……」×8

 

  「盯著我作啥?嘛!算了!我大人有大量,就不跟妳們計較了。」

 

  「呃…對於嚇著您這事我們深感歉意,但我們來是有要事想問您…」

 

  「我知道。」他打斷繪里的話,「妳叫絢瀨繪里吧。」

 

  可疑地皺了下眉,並沒有接話。這麼順利叫她很疑惑。

 

  藤井一輝對她擺了擺手:「不需要用這種表情看著我。如果想知道關於高坂的事就跟我進來吧。」說完後打開鐵柵欄,順手拿出家門的鑰匙。

 

  與其他人用眼神交換意見。

 

  『跟上吧,小心點就好。』

 

  『嗯。』×7

 

 

  「喀嚓!」藤井一輝轉開了門。

 

  「我回來囉!」對著裡面大喊,並按下電燈開關。

 

  「歡迎回來,親愛的。」一道令人感覺舒適的女聲傳來,伴隨著一名纖瘦的中年女子。

 

  原本跟在後頭,才剛要踏進的八人腳步突然凝滯住,個個臉色僵硬。

 

  「房、房子裡應該沒人吧……」

 

  「呃…嗯…」

 

  「確、確實不像是有人的樣子…」

 

  在外邊待了那麼久,也觀察了無數次這棟洋房,明明燈全是暗的,且連一絲細微的活動聲都沒聽見,怎麼這會兒卻跑出個人來。

 

  「她看起來也不像才剛睡醒…」

 

  「…嗯…」

 

  相比繪里她們的震驚,這邊的藤井一輝兩人就溫馨多了。

 

  「不是讓妳別費力來門口嗎?要是摔著了怎麼辦?」邊說邊上前扶住那位女子。

 

  「我的手有貼著牆,不會跌倒的。」拍拍他的手,要他寬心:「況且,我已經坐很久了,該起來動動不是嗎?」

 

  「…真拿妳沒辦法。」

 

  她面露溫和的微笑:「對了,這幾位客人是?」

 

  「她們就是傳聞中的人。」

 

  「這樣啊。」依舊掛著和煦如春的笑容。

 

  「小姑娘們,這位是我的妻子,夏樹。」

 

  「您好。」×8

 

  「冒昧的問一下,您是不是無法…?」真姬犀利的雙眼發現到了夏樹身上的異常之處。

 

  「眼睛倒是敏銳。沒錯,夏樹她的確看不見。」

 

  「是的,我的雙眼在我小時候的一場意外後就失明了。」

 

  眾人恍然大悟,這樣就能解釋為何有人卻不開燈。

 

  「好了,別再拖拖拉拉的說個不停,妳們趕時間,我也沒多少空閒能和妳們耗,快點兒進來。」話落,攙扶著藤井夏樹往客廳移動。

 

 

  確定她坐穩後,輕聲開口:「我去弄些食物給妳吃。」然後直起身,對著繪里她們道:「妳們隨便找個位子坐,我先去料理些吃的。」

 

  「麻煩您了。」海未有禮地回應。

 

  找好位子之後,繪里開口問夏樹她從方才就一直很費解的事:「藤井先生剛才說的『傳聞中』是什麼意思呢?」

 

  「……妳們不知道也很正常,畢竟妳們不是本地人啊。該如何說呢…這牽扯到很多複雜的細節,妳們想知道的其實也包括在其中…」

 

  「沒錯,這就是我等下要和妳們說的事。」藤井一輝拿著兩盤切成小碎塊的水果從廚房走來。

 

  『好快!』×8

 

  「呵!小姑娘們還真有趣,老是露出這種觀賞度十級的表情。」揶揄的語氣十足。

 

  她們也覺得很無奈,顏藝久了就沒法回頭了。

 

  「不跟妳們鬧了。聽好了,我現在要說的或許很天方夜譚,但至少現實是這樣。」

 

  被這凝重的語氣感染,她們不由自主地正經圍坐。

 

  藤井一輝從旁邊小茶几的架上拿起一本明顯有繁多歲月刻痕的古書,放到了桌上。

 

  「先從倉本家的淵源開始說起吧。說到倉本家,就必須追溯至上古的飛鳥時代。古憤時代的第二十九任天皇欽明天皇時期,那時有個正慢慢在崛起的家族,而這個家族當家人的女兒剛好也是欽明天皇的妻子,也就是說,這個家族是外戚。他們的姓氏為蘇我,當家人蘇我稻目有個厲害的兒子,叫作蘇我馬子。他們是個信仰佛教的部族,因此他們積極介入是否要保留佛教的這一問題。欽明天皇的下四任天皇均是他的孩子,這當中也和蘇我氏有關。欽明天皇的第十二個兒子崇峻天皇,他有一個孩子,排行第三,大家稱呼他為蜂子皇子。但在崇峻尚未繼位前,上一任的天皇,用明二年時,因為蘇我氏和政敵間的鬥爭逐漸白熱化,所以蜂子皇子的堂兄聖德太子勸他並幫助他逃離京都,最後,他來到了這個地方。他見這好山好水,便為這取了名字,就是現在的出羽三山,並在山頂上蓋了神社。」吃了塊水果後繼續道:

 

  「不出其然,五年後,蜂子皇子的父親崇峻天皇被蘇我馬子暗殺了。在羽黑山的蜂子皇子知道了後,就決定留在這潛心修煉,因為他為許多人解決了煩惱,因此被當地人稱為『能除大師』,而他又有皇子這個身分,所以也被喚作『能除太子』。他一直到結束了這一生都不曾離開過出羽三山。在他臨死之前,他把某些重要的事物託付給了他身邊的一位親信,這名親信名叫倉本昂,就是現在倉本家的祖先。倉本昂將蜂子皇子埋葬在羽黑山,守了幾年墓後也跟著辭世了。不過他在這幾年間也為倉本家奠定下了基礎和家規。死後,他的孩子們都恪守他們父親的遺訓,以此教育他們的子弟,累積了世世代代,建立起良好的族風。而現在,家主之位傳到了倉本彙漓的父親,倉本悠時。」藤井一輝停了下來,讓繪里她們消化下這龐大的訊息量。

 

  過了許久,才有人緩緩開口:「很難想像現今真有這種家族存在。」是繪里。

 

  「我很好奇,為什麼倉本家一直都不為人所知呢?這麼悠久的老家族,而且還有著這麼一段故事,沒人知道不太可能吧。」海未發現了癥結所在。

 

  「那是因為,倉本家有一項規定就是『不能洩露出倉本家的一切。』,我剛說過了,他們家族有良好的家風,連在外地的分家族人也謹守這項族規,所以到現在都無人知曉。」

 

  「那你們怎麼會知道,不是說任何資訊都不能透露?」希挑眉。

 

  「嘛…其實我們也在這個體系之中。當時的本地人因為很感念蜂子皇子,又知道了倉本家是蜂子皇子託付的家族,再加上他們有禮仁善,即使皇子死了依舊繼續幫助有需要的人,以至於在出羽三山附近居住的人們主動幫倉本家隱瞞他們的存在;也有去他們家當侍從、下屬的,畢竟他們人好,待遇又不錯,還有豐厚的薪水可領。在後來不知道第幾代的倉本家當家人決定發一本詳載著在這體系中的人必須尊守和知道的事。嗯,就是這本。」指向他一開始放在桌上的古書。

 

  「感覺好厲害喵~」

 

  「但是你們並不是倉本家的族人,難道都不會想將之公諸於世嗎?莫非有什麼不得不遵從的原因?」小鳥問道。

 

  「也不是沒有想要脫離關係的人,不過我們山形縣人雖然很注重誠實,可也很在意講求信用,而且,其實我們以身為知情人士為榮,並不討厭;還有我們告訴下一代時會選擇性的說,如果這個孩子被判定不適合,那麼就什麼都不會讓他知道,倉本家也是這樣。」聳肩。

 

  「這些事告訴我們沒關係嗎?」花陽怯生生地開口。

 

  其他人也看向藤井夫婦。

 

  「現在才說這個會不會太遲了啊!」翻了個白眼:「算了,反正我也不意外,看妳們叫住我的時後就知道妳們在外面等很久了。」再吃塊水果:「放心吧,這些事也只是表面上的,真正重要的核心只有倉本家和在倉本家內部工作的人知道而已,妳們就算問我,我也不知道。今天我會這麼晚才回來是因為家主找我去大宅一趟,然後說了有關妳們的事,還說妳們一定會來找我,讓我把這些告訴妳們。」

 

  「既然我們對倉本家有粗淺的了解,那麼,可以說說穗乃果的事了吧?」繪里微笑道。

 

  藤井一輝伸了個懶腰:「高坂失憶了妳們已經知道,事故的原因是什麼我不太清楚,我只是幫她開刀和後續性的問診而已。」

 

  「那她的狀況怎麼樣?」身為醫生的真姬問,她需要評估下穗乃果的狀況。

 

  「高坂她在三年前撞到了腦部,昏迷了兩年半,在五個月前甦醒過來後發現她失憶了,身體也因為一直躺在床上處於昏迷狀態,到現在還是沒完全恢復,所以倉本家才把她留下來…少主的堅持也是因素之一啦…」

 

  「你們家主主動讓我們知道的意思是我們可以把穗乃果帶回去囉?」

 

  「不清楚,但我想也差不了多少。」

 

  「最後一個問題。『傳聞中』你還沒解釋喔。」

 

  「很簡單,因為妳們一出現就說要找開滿水仙百合的地方,水仙百合可是倉本家的家徽啊,只有在倉本大宅才能看到。大家都知道高坂在倉本家,卻不知道她是從哪來、身分是什麼…呵,有件事我們倒是清楚,那就是——彙漓少主喜歡她。再加上今天下午發生的,妳們更引人注目了,不過見過妳們的人還是少數,所以就變成傳聞中囉~八卦嘛,誰不愛聽。」

 

  「……」x8,沒想到是這麼簡單的原因。

 

  「很感謝您將這些事告訴我們,我們也該告辭了。」說完,站起身。

 

  海未等人也跟著站起,一並向藤井夫婦躬身道別,隨後魚貫走出藤井家。

 

  快到鐵柵欄時,跟著來送客的藤井一輝站在門邊出聲叫住了她們:「小姑娘們,家主還讓我轉告,他等妳們。」

 

  聽見後,一個個都露出笑容。

 

  「知道了,謝謝您。」隨著這一聲,她們正式離開了藤井家。

 

  藤井一輝也勾起嘴角,小聲地說:

 

  「加油吧。」

 

第三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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